逆河

红尘几万里,天地一沙雕。
补档在爱发电。

[Mycroft/Sherlock] 伦敦一隅

  

无论春夏秋冬,伦敦都在下雨。让人讨厌的雨水和雾气混在一起,粘附在建筑物的墙壁和玻璃上,地面全是天空的倒影,有些粗心大意的行人经过道路两旁时,都会被这些浑浊的水弄脏鞋子和大衣边缘。很少人能够从伦敦的雨中全身而退,哪怕是习惯了这样变化无常天气的本地居民,有时也不免变成狼狈的落汤鸡,也许第二天还会染上感冒。  

今天又下雨了,就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毛毛细雨飘落在麦考夫的雨伞不能遮蔽的地方,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的大衣是不是防水的,还留意着自己放在脚边的公文包。他在夏洛克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了,准确的说,是二十分钟零三十四秒,他在计数方面异常精准,甚至可以说是独具天赋。当他想要打发时间时,计数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麦考夫很有耐心——他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烟来,然后点上,可他在戒烟,妈咪的要求。  

他想,如果夏洛克五分钟后再不出现,他就要放弃戒烟这个想法了。  

五分钟后,夏洛克还没有回来。一个星期前,他出发去了佛罗伦萨,当地黑手党的邀请。听起来很奇怪,意大利黑手党与英国咨询侦探,后者因为在绑架案件上敏锐的嗅觉而被注意到。不过更奇怪的是,夏洛克居然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这桩差事,立刻打包行李买了去佛罗伦萨的机票,一个人踏上了意大利的国境。他没带上约翰,也没打电话和约翰说这件事,要不是安西娅及时汇报说夏洛克买了张机票,麦考夫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佛罗伦萨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夏洛克,他总是被一些奇奇怪怪、毫无头绪的案件吸引着,麦考夫觉得这也不足为奇了。意大利那边尽心尽责地定期报告夏洛克的行踪,详细到夏洛克在酒店的早餐吃了什么、晚上几点又出去了、和哪些人见过面,悉数都在掌握之中。查起案子来,夏洛克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接近疯狂的不顾一切,透支着自己的体力,从所有人身上搜刮着可用的资源。要不是有当地破局势力的黑手党的保护,麦考夫觉得夏洛克可能在意大利的第二天就被人射杀了。他清楚夏洛克的行事风格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所以他才想尽办法地保护他。  

关于佛罗伦萨的细节都被写在了一份档案里,厚达四百多页,在里面,夏洛克的代号是“阿基米德”。麦考夫弄不清楚意大利方面是怎么想的,把夏洛克称作“阿基米德”,他们的相同点少之又少。可说不定那只是外勤特工突然萌发的灵感罢了。  

放在他公文包里的不是“阿基米德”的档案,在来贝克街之前,麦考夫匆匆浏览了一遍,同时得知夏洛克乘坐的航班已经起飞了。如果不受天气影响,他很快就会回到伦敦,而他的博客说不定还会更新。  

但即使今天伦敦下雨了,航班还是会准时抵达的,如无意外,夏洛克现在就应该在221B了。这个想法让麦考夫开始嘲笑自己的天真,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知道准时为何物,而他的生活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对他的预测得增加无数复杂到让超级电脑崩溃的变量。  

虽然已经过了十分钟,麦考夫还是忍住没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要戒烟了,不能因为没有在221B楼下等到夏洛克就前功尽弃,他劝诫自己要战胜那种美妙的冲动,但注意力却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噢,上帝啊,夏洛克到底在哪里?他又在伦敦城的哪个角落游荡着?麦考夫无力地看着行人来往的街道,他的裤脚无可避免的试了,那不算什么,至少他的公文包是防水的。  


夏洛克出现时麦考夫叹了口气。他的弟弟幸灾乐祸地从出租车里出来,戴着顶猎鹿帽,立着大衣的领子,一瞬间就被雨水包围了。但那不能阻挡夏洛克对他愚蠢苦等的讪笑,夏洛克拿着行李箱走向他,目光落在他的公文包上,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衣服快要湿透了。  

“下午好,麦考夫。”夏洛克语调很欢快,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佛罗伦萨的案子被完美解决了,虽然是以一场激烈的黑手党火并作为血腥的终结点,但夏洛克并没有参与到这个程序里来。兴许他从这个案子里获得了什么他探求的消息,虽然心满意足地回到伦敦。  

“下午好,弟弟。”麦考夫耐着性子把雨伞收了起来,他并没有要到221B里面去的意思。夏洛克略有不解地瞟了他一眼,他握着门把手,似乎在等麦考夫进去。  

“我有份东西要亲自交给你,没有其他事情了,夏洛克。”麦考夫提起手提包,向夏洛克示意,让他走进221B楼下的餐厅里。  

“很难得你会亲自送来。”  

“家族事务。”  

说完这句话,麦考夫和夏洛克就一起进去了。  

店里除了前台招待员,就没有其他人了,下雨天里这里只有电视机的背景音。麦考夫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监控摄像头的死角之一。他的公文包表面全是湿的,还滴着水,但他毫不介意,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相框的背面对着夏洛克,他很快就知道那是新买的,价格不菲,符合麦考夫的品味,而且尺寸在相框里算得上大号的了。  

他从麦考夫手里接过,反过来。没有意料之中的父母合照什么的,他得到的是一幅儿童简笔画,上面满是粗糙的线条和鲜艳的色彩,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儿童画,叫人以为是麦考夫从伦敦哪个幼儿园展览上面偷出来的。画面是两个小男孩,他们都戴着海盗帽子,手上拿着木质刀剑(画得就像个十字架),其中有个小男孩一头夸张的卷发,还有大大笑容。右下角有作者的签名,是用钢笔签的,因此墨迹不能完全附着在画蜡上。是他们妹妹的名字。  

“这算什么,麦考夫?”  

夏洛克把画放在桌子上,他的语调陡然身高,他的感情丰富体现在不易掌握的多变性格上,从他的声音变化就可以听出来他现在在想什么。很多人说夏洛克·福尔摩斯难以揣摩,麦考夫倒是持相反意见的那个人,他会说,不,我的弟弟很容易看穿。只要你对他有彻底的了解。  

“欧洛斯送你的礼物——补偿也说不定。”麦考夫顿了顿,微微歪着头,尽力用平淡的语气说:“我想……她画的是你和维克多·特雷弗……你们两个在一起玩海盗游戏。你应该记得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着对方,甚至没有眼神交汇。夏洛克不愿意再去看那幅画,而麦考夫莫名其妙地留意着自己已经变脏了的公文包,还有那把放在桌子边缘的雨伞。他们两个都想不出来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就像他们至今不知道如何与欧洛斯相处。  

“你又去了谢林福德?”过了很久,夏洛克问。  

“不,我没有时间。”麦考夫摇摇头,想了一下以后,决定略过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这是谢林福德那里送来的,是欧洛斯的要求……她除了拉小提琴,就是画画,有一天她把这幅画放到传送舱里,应该是要求送给你。”  

“我不想要。”夏洛克坦白而直接地说,“不,我不要。”  

他把画推到麦考夫面前,拒绝的意味非常明确。  

可以理解,麦考夫心里想。他们两个人都跟不上欧洛斯的思考速度,谁知道欧洛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的妹妹对感情理解无能,不像夏洛克,夏洛克只是无法表达,而欧洛斯是天生缺乏却渴望。也许这是一个陷阱,也许这只是一份形式错误的道歉。但不管怎么样,涉及到维克多·特雷弗,比涉及到约翰·华生或者艾琳·艾德勒更加让人头疼。  

餐厅里的安静气氛让他们两个人的境地更加尴尬,麦考夫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让夏洛克轻松一些,但他不确定自己说的东西会不会起到反作用。  

欧洛斯画的是夏洛克被忘记的那部分童年,夏洛克强迫自己忘记的,从此以后,维克多·特雷弗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福尔摩斯的世界里。而与此同时,欧洛斯也因为纵火案被带离家族,夏洛克的童年只剩下父母与哥哥,但他不再是那个想要成为海盗的笨孩子了。所有人都以为夏洛克只是多愁善感罢了,麦考夫也这么以为,事后他总为自己的迟钝感到自责,那是一团阴影,总有一天会再度降临。那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具备保护夏洛克的能力,要承认这一点可真是需要勇气。  

麦考夫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画,他不得不说,欧洛斯的画工在儿童里面也算不上是出色的,也许可以说是糟糕。但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她的画揭开了夏洛克的伤疤,而维克多·特雷弗是夏洛克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好友,他构成了夏洛克地一部分,就像约翰·华生之于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些人对夏洛克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欧洛斯把他们删除了,不管夏洛克是否愿意、是否知情。  

沉默维持了数十秒,麦考夫还在默默计数。他依然没有想到自己能说些什么,但他把那幅画放回自己的公文包里了,没有过多犹豫就这么做了。没必要强迫夏洛克收下这样的东西。  

“你不该让我看到这幅画的,麦考夫。”夏洛克有些责备地看着他。欧洛斯被重新带回谢林福德后,夏洛克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消化他真实的童年,麦考夫在其中扮演了保护者与欺骗者的双重角色,他一直都是知情者,但这么多年来只字不提,独自保守着有关维克多·特雷弗与欧洛斯的真相。  

麦考夫猜夏洛克说这句话时,其实也包含了上述种种情绪,他无力转化为愤怒,却又不知如何向哥哥表达自己的想法。夏洛克并不笨,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一向如此。  

“你有这个权利知道。”麦考夫含糊不清地说,“欧洛斯和你感情比较好……我只是充当了一个中转站。”  

“谢了,麦考夫。我一点也不想要。”夏洛克闷闷地说。  

放在地面上的公文包已经被关上了,和原来一样都是鼓鼓的,里面的东西也没少。那幅画可能会放在麦考夫书房的某一个抽屉里,定期清理灰尘,但不会再出现在夏洛克眼前。他们两个人都会假装没有见到过这幅画,而欧洛斯也不会再提。这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再平静而拥挤的世界里转瞬即逝。  

等了很久的咖啡送上来了,麦考夫为夏洛克点的,长途旅行相当疲惫。何况夏洛克回英国选择的并不是相对便捷、快速的航空航班,而是从佛罗伦萨的港口坐船穿过地中海抵达英国的边境港口,再转火车回伦敦。相当漫长的旅途,而且相当无聊,甚至让夏洛克没有精力抹去自己身上有关这次安排的痕迹。  

“说起来,你的案子怎么样?”麦考夫稍稍坐直身体,双手搭在桌子上,脸上重新摆出笑容。  

“才华横溢、惊人之作。”夏洛克这一次没有拒绝麦考夫的好意,他喝了一口热咖啡,眼中光彩重现,“是莫里亚蒂的遗作,他的手笔。等了两年……才浮出水面。但我还是发现了漏洞。”说到这里时,夏洛克有些得意。  

“我很庆幸你没有一时冲动加入到两个帮派的战争里。否则你不可能活着回到伦敦。”  

“我很想去,麦考夫,但如果要避开你的眼线,我就要提前一天出发。”夏洛克算计得很准,他把误差缩小到了一个小时之内,只是他没有想到麦考夫会忽然拜访他罢了。但没关系,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那幅画归麦考夫管理了。  

麦考夫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他对这种小把戏的容忍度很高,夏洛克总以为自己能做什么躲过他的眼睛——就像他小时候要把麦考夫的曲奇饼干藏到自己床头那样,计划的破绽很快就暴露出来了。夏洛克记得这件事情,却没有吸取教训,因为麦考夫不会为了曲奇饼干对他生气,自然也不会对接下来的事情生气了。  

在很早以前,夏洛克就形成了这样奇怪的逻辑,麦考夫没有去纠正。直到今天,麦考夫仍然选择不去纠正,哪怕他在夏洛克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  

“你的下一个案子去哪里?还是在伦敦?”  

“还是意大利……西西里岛。”夏洛克把咖啡喝完了,他无意对案件作出任何更多的补充,“阿基米德的故乡。”  

P.S.本文灵感来自关键字命题,我得到的关键字是:雨天、餐厅、船票,于是便写了这篇文。探讨三个福尔摩斯之间的感情异常艰难,通过这个片段所写的不过是我浅薄的理解,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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