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河

红尘几万里,天地一沙雕。
补档在爱发电。

[Mycroft/Sherlock] 黄昏后


你回到家之前,秘书给你发来信息,语气恭敬地汇报说她已经将你的父母安顿在一间舒适安静的酒店中了。干得不错,你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很快你又想起今天傍晚在剧院里和父母一起去观看《悲惨世界》的场景,他们非常喜欢这部音乐剧,甚至已经到了百看不厌的地步——而你却希望自己的生命里永远不要出现如此吵闹喧哗的一刻,但你永远都不会拒绝妈咪的要求。所以你只能硬着头皮订了票,还是最靠前的贵宾席,舞台上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你的父母沉醉在感人的情节里,而你却头皮发麻,无由来地抱怨着你弟弟。

噢,对,夏洛克。他拒绝加入到这一项“有爱”的家庭活动中(妈咪的原话),理由是碰上了一桩棘手的案子。其实你不认为这是真话,你怎么会不知道夏洛克手上有什么样的案子呢?再怎么棘手,也不至于推掉妈咪要求的 见面。但夏洛克没有留给你说话的机会,哪怕你下意识地说“求你了,夏洛克”,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多么干脆利落,你酸溜溜地想,长子的义务让你喘不过气来,说不定《悲惨世界》就是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天谢地,你终于摆脱了这一痛苦的义务,晚饭后你借口要回办公室处理公务与父母告别了,并且吩咐秘书将他们送回住处。你径直回家了,夜里的伦敦城依然吵吵嚷嚷,但比人心激动的剧院要好多了,你松了口气,对司机说,送你回家。

车辆驶入住宅区后,周边的环境彻底安静下来了。你百无聊赖地望着车窗外伦敦的天际线,心里倒没有多少因为说谎带来的压力,拜托,那可是《悲惨世界》,夏洛克也不肯去,家里只有你能陪陪他们二老。你如此安慰着自己,没有再给秘书回短信,那意味着她今天没有其他多的任务了。

站在家门口,你输入密码,打开门,开灯,一切恢复正常。煎熬的一天如此结束了,你打算吃点东西来犒劳自己,冰箱里放着的雪糕和布丁都是不错的选择,又或者叫个外卖什么的,这附近的餐厅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他们熟知你的口味喜好。这是相当不错的安排,为此你的心情好了不少,快步朝厨房走去。

很快你发现了自己的家变得有些不同。你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任何细微的变动,灰尘的痕迹也躲不过你的眼睛。你首先注意到的是楼梯口有微弱的灯光,你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客厅里一片漆黑,但常年拉上的窗帘被拉开了,外面的灯光因而落在木质地板上。有人在二楼,或许就在你的书房里,又或者在你的卧室里翻找着什么重要的文件和身份证件。

你走上楼去,确定自己的脚步声会被对方听到,他和你一样沉迷于捕捉细节。这是你们两兄弟小时候喜欢玩的把戏,就像最无聊的捉迷藏,夏洛克永远都是那个躲起来的人——你太胖了,无法隐藏自己——而你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蛛丝马迹找到自己的兄弟。无论夏洛克躲在哪里,你都能找到他。

夏洛克并没有把所有灯都打开了,你留意到他只开了一盏台灯,墙壁被这样的灯光糊成暖黄色。你看见他躺在沙发上,就像他在贝克街的沙发上躺着那样,穿着睡袍,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没有什么花纹,吊灯也没有被打开,有一瞬间你搞不清楚是什么让你的弟弟心情低落。也许吃个小蛋糕会让夏洛克活跃起来?你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想法。上一次你这么想的时候,夏洛克只有五岁,还沉迷在海盗游戏里。你已经很久不这么思考与夏洛克有关的问题了。

你的出现在夏洛克意料之中,他知道今天你的行程,也能按照你以往的活动方式推测出你回家的时间,误差在五分钟以内。他瞥了一你眼,没有从沙发上起来,反而问起你对《悲惨世界》的感受。你笑了一下,就是夏洛克通常说的那种“政客假惺惺的笑容”,你说表演非常精彩,情节扣人心弦,应该是你看过的最好的版本。

听起来很很不错,麦考夫,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拥有了如此超凡脱俗的高超鉴赏品味。夏洛克一如既往地用他那风格独特的语言对你说道,对于这富有挑衅意味的话语你并没有多介意,你早就习惯了你的弟弟这样的态度了。但你还是有些不高兴,因为夏洛克没来,他投身于某个凶杀案之中,也许又以兴奋状态度过了一天。这总比他吸毒来寻找人生意义要好得多。

案子解决了吗?你问他。

在出门之前,秘书把夏洛克的案子情况发给了你,你抽空看了一下,七分的案子,你猜夏洛克大概会忙上三四天,在这几天里他会废寝忘食,还可能没日没夜地拉小提琴思考。最好不要在这时去打扰他,可你还是给他打了电话,还说那是妈咪的主意。夏洛克长大以后就不再对妈咪言听计从了,何况他对《悲惨世界》和你一样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他接了你的电话,又在十秒之内挂了,只说案子更重要。

对于你的提问,夏洛克没有回答。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故意露出那种夏洛克讨厌的恶心笑容,并没有说什么。夏洛克从你的表情里了解了你的真实态度,他皱起眉头,很受不了你这种冷嘲热讽。你把这作为《悲惨世界》的报复来刺激他。

我在思考!安静点儿,麦考夫!

夏洛克一边吼着,一边坐起身来,狠狠瞪着你,他似乎对你这样的态度忍无可忍。在小时候你从来不会这么对他,你乐于为他排忧解难,给他创造一个简单快乐的世界,但许多隔阂随着时间盘亘在你和他之间,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如此尴尬又尖锐的状况。你靠在门边,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雨伞放下来,于是你把雨伞挂在门把手上,若无其事地把另一盏灯打开,寻思着做些什么来缓解你自己亲手造成的矛盾现状。

明亮的室内让你可以把夏洛克看得更清楚些。你看着他的脸,还有眼白的颜色,他比上一次你见到他要瘦了一些,但还没有达到不健康的状态,而夏洛克显然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充其量只喝了一杯咖啡。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如果可以,你甚至希望自己那位尽职尽责的秘书能一日三餐准时给夏洛克送去吃的,并且监视他按时进食。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艰难任务,也许换个首相都要简单轻松一些。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能让夏洛克如此服服帖帖,妈咪也做不到。而如果让妈咪知道夏洛克过着这样的生活,她说不定会生气地对你下达指令,叫你好好照顾好你的弟弟,叫你盯着他,直到他的时钟成为一张精准的作息表。

你没吃东西,夏洛克。你直言不讳地指出,这将会对他的体力带来损害。但夏洛克完全没听你的,他还在想着事情,你说的话对他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好吧,你叹了口气,至少夏洛克没有真的在生气,也许你该少讲两句话的,你不说话,就不会有新的争吵。在某种程度上,愤怒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更让人头疼,那和妈咪蛮不讲理状态放大十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又走下楼,留夏洛克一个人在二楼继续享受着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清静。

你在厨房里寻找任何可以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橱柜里还有几盒麦片和速食通心粉,冰箱里还有脱脂牛奶和上个星期采购回家的冰淇淋。如果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你可能会将就一下,用牛奶泡着麦片也可以,但这些都不能给夏洛克吃。他明明比你要年轻,身手也比你敏捷上许多,却有着一个脆弱的胃。你很清楚夏洛克的胃病是怎么来的,长期的不规律饮食,还有吸毒留下的后遗症。你总是不愿意想到这一点,因为你总会想到自己在监控录像上看到夏洛克因为胃痛而蜷缩在沙发上的场景,那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于是所有的选择只剩下通心粉了,你一点也不擅长煮通心粉,你想起来为什么厨房里会出现通心粉了,上个月去采购的工作人员说超市的优惠活动,买自热饭盒送的。但你没有碰过这个通心粉,现在也不考虑把这个给夏洛克吃。他嫌弃你做的任何熟食。

好吧,你再一次叹气。夏洛克总有这种神奇的天赋,让你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无能为力。你只能从冰箱上的外卖单里找一家你认为比较适合的了。你对比了好几家你经常吃的外卖,最后点了两份烤肉套餐,你记得这个套餐味道不错,而且送过来的时候,往往都是热气腾腾的。

点完外卖后,你把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放到灶台旁。工作忙碌的你很少会在家里做饭,除了无所事事地节假日,又或者那一天刚好夏洛克在你家。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的几率不大。你又打开橱柜,想找个杯子,但你又觉得里面的茶杯太小了,所以拿了喝酒用的玻璃杯。你把杯子洗干净、擦干,然后把牛奶倒进去,把杯子放进微波炉里。你估计加热三十秒到四十秒就差不多了,不需要太烫。

此后你又等了一会儿,顺便把鞋子换成了居家的拖鞋。杯子里的牛奶很快冷了下去,你只好再把牛奶加热。在那漫长的几十秒里,有人按了门铃,是外卖到了。那人报了价钱,你另外又多给了小费,就把门关上了。微波炉发出响声,提醒你牛奶热好了。你右手拿着杯子,左手提着印有外卖店LOGO的袋子往楼上走去。

如你所料的,夏洛克又恢复了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在自己的思维宫殿里寻找着可用的线索。这是夏洛克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虽然你偶尔想要帮他解决一下难题,可你并不想要夺走在这个世界上少数能够获得的兴奋和快乐。你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把牛奶放到茶几上,解开外卖袋子,把其中一个饭盒放到夏洛克面前。

这是什么?夏洛克问。

显而易见,晚饭。你答道。

我说你为什么点两份。夏洛克翻了个白眼,仿佛你又把他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学龄前儿童。

我也要吃晚饭。你解释。

麦考夫,你已经吃过了,在剧院旁边的餐厅,你还喝酒了。噢,妈咪要的金汤力。你还吃了一份沙拉。夏洛克指出你今晚在餐厅里吃过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却不想和你说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他知道你和他的思维过程是一样的,没必要重复再说一次。

我不能光看着你吃,我自己却不吃东西。你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着,帮夏洛克把饭盒打开,还把勺子放到饭盒盖子上,又将纸巾放到旁边。就差给夏洛克戴上餐巾了。你也给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夏洛克默默地看着你忙活着,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还觉得你有些可笑。

过了好久,等你差不多这些都弄好了,夏洛克才对你说:你今天已经吃了四顿了,双倍午宴,还想要来一份宵夜吗?我真是为你担心,麦考夫。

你表现得有些受宠若惊,连你自己也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你居然为我担心,那可真是奇怪啊,我的弟弟。这么说着,你让夏洛克起来,把晚饭吃了。

夏洛克对待晚饭的态度一向都是可有可无,在他眼里,这就是汲取能量的行为,他吃纯粹是为了能够保持体力,而你吃除了保持体力,还有享受的意味。你不得不说,这份烤肉套餐的味道不错,而且分量充足,倒是很适合深夜加班时食用。想到这里,你开始也为自己的体重担忧了,为自己的身体担惊受怕可真是痛苦,而你还要把夏洛克那一份也一起承受了。

你混蛋态度的弟弟对你内心的想法毫无察觉,他终于慢悠悠地起来了,先是把一整杯牛奶喝了下去,然后才开始吃东西。吃到一半,他忽然说,麦考夫,牛奶的味道和这个烤肉混在一起很奇怪,你是故意的吧?

热牛奶对你的胃有很多好处,为什么你总是在抱怨,弟弟?你用这样话来回答夏洛克,当然了,你不认为这是对夏洛克的报复,只是承认这的确让人不太好受。

虽然这么说着,夏洛克还是把一杯牛奶喝完了。他吃饭的速度比你要快一些,多是因为生活匆忙才养成的习惯,在以前夏洛克吃东西远没有现在的速度,比你要慢上很多。只不过那时你几乎一直都是狼吞虎咽的,饭量要比夏洛克大得多。

围着桌子吃外卖对你们两个人来说还是第一次,你们很少一起吃饭,减去和父母一起的次数,就更加少了,尤其是晚上。这多多少少会有些新鲜感,你觉得这就像一顿晚上的早饭,不过省事省力一些,你能用外卖和热牛奶搪塞过去,但夏洛克太瘦了,并不适合脱脂牛奶。你这么想着,决定在以后的购物清单里加上一盒脱脂牛奶,你相信夏洛克会需要的。

今夜的气氛平和又宁静,不去想下午看的那一场《悲惨世界》,这一天还是非常美好的。

你问夏洛克为什么到这儿来,有案子时,他通常是不来你家的。只有过分无聊,又无以消遣时,夏洛克才回到你家来,还会恶作剧般地在你一天疲惫工作,回家开门时,开始用小提琴演奏《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这可说不上是惊喜,简直就是噩梦,偏偏夏洛克还抓着这件事情来折磨你的神经。但至少他没有带上自己的朋友来你家吓唬你了,在这一点上你就已经感谢上帝很多次了。

夏洛克的样子有些闷闷不乐。你一瞬间就猜到了,不是那个七分的案子,而是他身边的人,只有感情上受挫时他才会表现出如此无助的模样,案件只会让他持续不断地兴奋。你等着他的回答,像所有耐心地兄长一样乐于倾听(虽然你很想借此机会挖苦打击一下他,但很快你又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并且开始谴责自己的恶劣想法)。

罗莎生病了,约翰在医院照顾她,哈德森太太也去了。我能做些什么?夏洛克眼神迷惑地看着你。每当他遇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还会不自觉地眨眼睛。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你应该去医院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那或多或少会让人们好受些。但你做不到,不是吗?你语气的语气很平淡,果然又是感情问题,为什么像你这样拙劣的感情专家要为夏洛克这样对感情理解不充分的人进行解答呢。但没办法,你告诉自己,夏洛克是你弟弟,当他遇到困难时,你就要站出来,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去了一趟医院——从现场出来后就去了,约翰看起来很担心。我能做什么……来帮他吗?夏洛克问。

其实你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不是医生。就我所知,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说不定有些效果。至少你能获得一句“谢谢”。说到这时,你微微笑了笑,这些人情世故你再熟悉不过,但放在夏洛克身上,就会显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内心或许的确存在情感,却难以真实地投射在这个世界上。而能够感知到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安慰毫无用处,这是你说的,麦考夫。夏洛克精准地复述了你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的记忆里好得惊人,有时甚至比你更好,他常常记住你说过的话,然后在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用以反驳你的观点。这次就是如此,他再一次让你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

的确,毫无用处,我的小弟弟。你又笑了起来,和你们童年时代一样的那种兄弟之间的温和笑容,你又说,难道你不认为我现在就在安慰你吗?虽然物质上对你毫无帮助,却缓解了你现在感受到的压力。

夏洛克愣了一两秒,他需要时间去思考这句话的对错,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到你这句话里的漏洞。这是你们旷日持久的对战中形成的习惯,你没有改掉,夏洛克也没有改掉,只是都默契地不再把那些尖刻的反驳的话语说出口,而是用短暂的沉默加以取代。

你好笑似的看着夏洛克。教导他有关感情的一切要比教导你们的妹妹要容易上很多。就像妈咪说的,他总是你们三个人里最成熟的一个。虽然你一点也不想承认这句话,并且在心里无数次地反对这句话。

去睡觉吧,夏洛克。生病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罗莎只是个小孩子,她的免疫力可强不到哪里去。你还有个案子呢,不是吗?你这么说着,把饭盒收拾好,放进袋子里,然后丢到垃圾桶里面去。你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深夜了,而你和夏洛克都需要休息。有案子在身的夏洛克睡不了多久,也许一个星期还没有三四个小时能睡的,你试图纠正他,但一直没有成功。

夏洛克抬起头来,看你忙进忙出,问,你今晚不用加班吗?

噢,还真的没有。你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你的公文包里的文件都被处理完了,其他的秘书都遵照口头指示处理了,按道理来说,这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可惜的是这一天的光彩都被《悲惨世界》遮盖了。但那也是为了让妈咪开心,你别无选择。

麻烦六点叫醒我,麦考夫。夏洛克站起来,走进你的房间。你猜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会在你的床上躺下,他起床的时间和你差不多,以前你也承担着叫夏洛克起床的任务,但没想到明天也要。可你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任务,并且在明天六点准时叫醒夏洛克。

说不定你们能一起吃个早餐。

你把装牛奶的杯子拿回厨房去,很快洗干净了,又去把二楼还开着的灯关掉,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充满苦难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你还为夏洛克解决了一个情感问题和一顿晚饭,入睡之前,你再次感慨自己作为兄长的不易之处。

占据着床的一边的夏洛克已经睡着了,睡眠状态的他对各种声响都十分敏感。但或许是童年时你们之间的亲密的缘故,他只是为你走进来的声音无意识地皱皱眉头,微微把头埋进枕头里,就没有其他动作了。他没有关掉卧室的灯,特地给你留的。你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洗了澡,换了睡衣,也就把灯关了。

闭上眼睛之前,你还提醒自己,记得六点叫醒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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